作者： 评论员 吴黎明

　　临近岁尾，我们正走近新千年第三个十年的门槛。回首2019，世界呈现这样的图景：大国博弈更趋激烈，全球化进程遭遇逆流，“脱欧”在分合中纠结，中东和拉美局部冲突不断，恐怖主义威胁未除，世界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天灾人祸总是猝不及防……

　　2019，回望昼夜奔腾的世界激流，常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之感。在大变局的激流中，世界仿佛正进入“无锚之境”，面临冷战后罕见的“失序”之困，人们唯一可以确定是世界的不确定性。

　　激流之所以成为激流，是因为有人搅和。2019年最大的搅和者非美国莫属。目前，各大媒体关于“十大国际新闻”“年度人物”的评选在紧锣密鼓进行之中，美国总统特朗普能否评上一些媒体的“年度人物”不好说，但这位“推特总统”上头条的频率在过去一年依然居高不下。一年来，从中东搞事到拉美搅局，从退出《中导条约》到挑起贸易战，从美俄角力到美欧口角，从“通俄门”消弭到弹劾声骤起，特朗普一年到头就没消停过，美国的“失态”“失义”“失信”倒是给世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激流中有逆流——人们总是善意地相信，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里，文明进步总是必然，但现实恐怕要让人失望——历史倒车往往不期而至。随着美国8月2日正式退出《中导条约》，“潘多拉魔盒”已然打开——欧洲被无视，美国在嚣张，全球军控体系开始坍塌，“丛林法则”回归，世界从有序走向无序。《中导条约》仅活了32年，全球军控迎来了让绝大多数人都不愿看到的历史拐点。克里姆林宫和白宫退出的不仅是《中导条约》，在很大程度上也是退出了冷战时期的整个军控体系。

　　美国弃约是给自己欧洲盟友的一记耳光，毕竟《中导条约》源自于维护欧洲安全。然而，特朗普政府做此决定之前，甚至连与欧洲打招呼的兴趣都没有。德国总理默克尔略带辛酸地说，这说明欧洲这片古老的大洲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沦为他人利益的玩物。

　　激流中有反目——从贸易战较劲到在伊核问题乃至整个中东战略的分歧，一年来美欧争吵不休。欧洲对特朗普退出巴黎气候协定和伊核协议、要求欧洲交纳“保护费”、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并将使馆迁入当地、挑战国际贸易体制等等单边行动一直持批评态度。

　　在今年一战百年纪念活动的演讲中，法国总统马克龙毫不留情地指责特朗普的单边主义霸凌政策，呼吁欧洲自强并建立欧洲统一军队。这激怒了特朗普，他连发了五条推特猛烈抨击马克龙。“特朗普与马克龙的‘兄弟罗曼史’已经死亡。”这是法新社当时的论断。

　　11月，美国不跟欧洲打招呼就擅自撤兵叙利亚北部，土耳其不跟北约伙伴们商量就出兵叙利亚。马克龙为此发出“北约脑死亡”的论断，犹如一声“惊雷”，给跨大西洋联盟敲响了新警钟。

　　欧洲还拿出了行动。今年初，德法英三国成立了新“贸易往来支持工具”INSTEX，旨在帮助欧洲企业绕过美国的制裁与伊朗进行交易。年底前，又有6个欧洲国家加入了这个机制，大有与美国分庭抗礼的架势。

　　激流中有博弈——美俄之间的角力则更具戏剧性，双方在中东的扳手腕最为“精彩”。在美国极限施压下，伊朗自5月起分阶段中止履行伊核协议部分条款。其间，海湾、地中海发生多起油轮遭袭或被扣，美国无人机被击落，美国一度威胁对伊动武。深秋时节，利用美国撤出叙利亚北部、抛弃多年盟友库尔德武装这一无厘头“外交昏招”，俄罗斯总统普京“嗅觉”灵敏，积极介入，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土叙边界设立“安全区”问题上达成共识。

　　斡旋腾挪之间，普京成功地让冲突各方——阿萨德政权、土耳其和曾亲美的库尔德武装都得仰仗俄罗斯。西方媒体直呼，“白宫将胜利拱手送给俄罗斯”。俄罗斯在中东不仅有坚固的战略堡垒，而且“朋友圈”越来越大。普京访问沙特、阿联酋等美国在中东的盟友，受到超规格接待，俄罗斯俨然成为中东的超级政治“中间人”。法国《费加罗报》刊文指出，俄“软实力外交”收放自如。

　　激流中有党争——尽管特朗普在国际上“出尽风头”，下半年却因“通乌门”被民主党发起弹劾调查而心烦意乱。一开始，弹劾调查似乎是“隔靴搔痒”，不温不火，直到特朗普的“哥们”、美国驻欧盟大使桑德兰前不久出庭作证爆出猛料，给予特朗普一记重拳。

　　桑德兰公开承认特朗普及其私人律师、前纽约市市长朱利安尼公开寻求与乌克兰进行“等价交换”。换言之，特朗普涉嫌公器私用，利用公权打压连任最大的竞争对手。桑德兰拿出电子邮件等新过硬证据证明，副总统彭斯、国务卿蓬佩奥等都牵涉其中。弹劾案的未来走向如何，答案还在风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民主党与特朗普阵营的较量越来越白热化。

　　激流中有悬念——一年来，“脱欧”大戏悬念不断、波澜迭起也是国际舞台上一道风景线。英欧“脱欧”协议屡遭英国议会否决，约翰逊取代特雷莎·梅入主唐宁街10号，但他的孤注一掷也未能打破僵局，于是“脱欧”期限三度后延，提前选举成为“不坏”的选择。

　　12月12日，打出“搞定脱欧”口号的约翰逊领导保守党在议会下院选举中获得历史性胜利，乃是意料之中。随着约翰逊新政府就位，新版“脱欧”协议顺利过关、英国如期离开欧盟的前景趋于明朗。

　　应当看到，“脱欧”的脱只是第一步，脱之后英欧之间经贸关系定位谈判是为关键。许多人认为，这一谈判可能旷日持久，甚至长达10年，这将是约翰逊政府面临的主要挑战。约翰逊政府还有内忧。苏格兰民族党在此次大选中在苏格兰一党独大，该党宣称要推动苏格兰独立的二次公投。如何避免国家分裂，约翰逊压力不小，前路并不太平。

　　一年来，“脱欧”连续剧主线是“悬疑剧”，但副线则有情景剧、滑稽剧、苦情剧……让人眼花缭乱。“脱欧”过程的曲折漫长让世界再次刷新对英国政治的认知，曾经的西方“民主典范”，如今几乎沦为国际笑柄。

　　激流中有变天——一年来拉美滚雪球般发生一系列“改天换日”的政治大事。从委内瑞拉到玻利维亚，从秘鲁到智利，从厄瓜多尔到哥伦比亚，暴力示威、总罢工、党派你死我活式争斗，屡屡上演。最新的是玻利维亚土著总统莫拉莱斯被迫宣布辞职，赴墨西哥政治避难。拉美多国此起彼伏的社会动荡与党派纷争，折射出曾经风行一时的拉美左翼运动已然势衰。莫拉莱斯黯然离去不过是一众走向神坛的左翼政客政治图谱的新片段，只不过多了一些戏剧性色彩而已。

　　究其根源，以石油、天然气为代表的大宗商品价格大幅度下跌侵蚀了拉美地区许多国家的经济增长，由于没有量力而行外加国家治理不善，左派政府实施的普惠式福利政策没有坚实的财政资源支撑，一些国家经济步入下行轨道，民生问题凸显，民众不满导致左派的号召力一去不复返。也正因为如此，浩浩荡荡的拉美难民大军一路绵延北上，美国政府修墙应对，人道主义危机再度上演。

　　激流中有泪水——突然曝出的英国“货车藏尸案”震惊世界，39条生命在冰冷的密闭空间中无助地死去。西方主流媒体关于这些死难者国籍的乌龙让人无语，天堂没有国籍之分——对人类遭遇的所有苦难都要有共情之心。“货车藏尸案”是无数难民和偷渡者艰难经历的一个侧影。据国际移民组织发表的报告，自2014年1月以来，近1.9万人因试图非法登陆欧洲而死亡或失踪。

　　泪水为人也为事。久负盛名的巴黎圣母院今年4月突发大火，塔尖和屋顶被烧毁。无独有偶，日本冲绳的琉球王国都城遗址首里城10月突发大火，其正殿、北殿和南殿全被烧毁。许多人为这些文明瑰宝遭遇劫难而感伤、嗟叹、痛惜。

　　文物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承载着世界共同的记忆。这些文物古迹被毁给世界敲响了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警钟。从巴比扬大佛被毁到巴西国博被焚，从巴黎圣母院大火到首里城被烧，当他国的文明瑰宝遭遇劫难之时，我们应该站在全人类文明的立场感到痛惜，与所在国民众一样感同身受，这才是一个大国国民应有的理性心态。

　　世事如棋局局新。这只是2019年世界拼图的代表，还不足以拼接出一个完整的世界。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变局，稍微关注时事的普通人都能体察到，世界变局的激流仍在冲击，或许明天的激流更加汹涌。

　　在变局的激流中，有不变的历史指向。世界之乱折射出中国之治、东方之智有多么难能可贵。无论世界怎么变，我们始终相信，非霸者胜、非独者胜、非筑墙者胜，而是仁者胜、和者胜、开放者胜。